Re17 終篇

　　繼續說說我的三月下旬生活吧。

　　該如何下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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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九日的晚上，乍聞噩耗。由於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的影響，去年來到日本的台灣高中生們的留學被提前中止。換句話說，得回台灣了。

　　三月二十日，睡不著、吃不好，做甚麼事情都提不起勁，就這麼虛活了一天。雖然知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可一時半刻還是無法接受。原本好期待二年級重新分班後會有哪些新的同班同學、好期待吹奏樂部裡會加入怎麼樣的一年級新生。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應該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必須做的事……先前的留學網誌中埋下的伏筆，恐怕也是來不及解開了。

　　三月二十一、二十二日，開始收拾返台的行李。來到日本之後，我買了不少書籍和衣服，花了將近一天的時間把寄宿家庭中自己的所有物品一一清點整理，接著拜訪了好幾家大型量販店鋪，詢問有沒有多餘的紙箱可以讓送給我。其中一家化妝品店的老闆十分親切，聽聞我是即將返國的留學生之後，便很大方地向我指示了空紙箱的囤放位置，且同意我任意取用。由衷感激。

　　把這幾天用不到的行李裝入紙箱後，便可先行透過郵局寄回台灣。三月二十三日，我向寄宿家庭的Home媽借用了腳踏車，來回往返了郵局好幾趟，前前後後寄送了三箱各十公斤左右的行李包裹回台。寄送的方式選擇的是最便宜的海運，但總運費還是超過了一萬日圓。果然好像買太多書了，不過曾有人言「凡事不宜貪，若買書則不可不貪」，應該還是有其道理的。

　　三月二十四日，趁著處理出國手續之間的空檔，去公園打了最後一場球。那顆上個月剛買的籃球，壽命可真短啊。寒假期間買來的洗髮精，也還用不到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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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說是人生目前為止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也不為過。

　　三月二十五日，我將先前借來的制服與教科書返還給了學校。一年七班的班級導師一見到我，便給了我一個擁抱。直至此時我才知道，原來擁抱給人的感覺這麼溫暖。也是此時我才知曉，原來感到難過的，不只有我一個人。

　　「明天，你可以來學校嗎？」聽到班導用著中文和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便感覺隔天會有甚麼好事發生。

　　同一天的下午，我與兩位女孩共遊川越。

　　第一位是本次出遊的提議者，吹奏樂部中的豎笛女孩。除了豎笛之外，她也時常在我們演奏流行樂曲時擔任電子琴的角色，因此想當然爾，鋼琴實力也是不在話下。先前好幾次我在音樂教室彈琴時，她總會在一旁聆聽，彼此互相賞識。

　　第二位則是先前網誌中常常登場的綾部。她音樂天賦超群，曾在全日本的鋼琴比賽中奪賞，是我們吹奏樂部中的第一鋼琴手，尤其爵士鋼琴彈得可真不錯，是我難以望其項背的憧憬之一。雖然我們平時處在不同的班級，可是每每在走廊上相遇，她都會用最陽光的笑容和我揮手寒暄。

　　此外，上個月時我曾經一度鼓起勇氣，邀請綾部於春假期間一起鋼琴四手聯彈拉赫曼提諾夫改編的睡美人華爾滋，可惜我今當遠離，原本期待已久的聯彈只得無疾而終。

　　十二點半，我們三人在本川越車站會面，那天是個大晴天。我們一路從車站走到冰川神社，沿途在川越街道上尋找美食的蹤跡。冰川神社旁的新河岸川開滿了櫻花，很是漂亮。而後我們返回景點「時之鐘」所在的街道，買了支川越特產的番薯冰淇淋，並坐在一旁的座位閒聊稍作休憩。我們三人都熱愛鋼琴，因此聊起天來有著不少共通的話題。

　　時間很快地來到了傍晚時分，我們隨著夕陽的落幕徐徐走回車站。「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們。」告別前，我拿出了去年從台灣帶來的、兩個相同款式的台灣樣式徽章，送給她們作為餞別禮。

　　「一樣的徽章耶。英齊君也有嗎？」綾部問道。

　　「有哦！」

　　「揃ってる！」綾部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這個詞我不知道要如何貼切地翻譯成中文，有點兒像是成雙成對、齊全一致的感覺吧。

　　隨後，我也分別從她們兩人手中接下禮物。綾部送給了我一雙日式筷子、一本日文圖解辭典，以及一張手寫的卡片。

　　「來日本唸大學之後，我們一起彈鋼琴四手聯彈！」每次讀到卡片最後的這句話，都會被感動得臨信涕泣，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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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二十六日，和光國際高中體育館，一年七班的同學以及吹奏樂部的部員共同出席了學校特地為我舉辦的「江英齊留學修了証授予式」。

　　典禮是上午十一點半開始。我提前抵達學校，換上前一天已交還給學校的制服後，便在體育館的外頭伺命等候。

　　十一點半整，典禮開始。「……現在請留學生江英齊入場──」負責主持典禮的歷史老師此話一出，我便在眾人的掌聲之下步入體育館，並從正中間的走道走至最前面的位置。從我步入體育館至我坐到位置上大約過了三十秒，這長長的三十秒鐘周圍的掌聲從未停歇，令我有些受寵若驚。

　　接著，歷史老師將麥克風交遞給班級導師。「一年七班，江英齊──」

　　「はい！」我給出了一聲精神的答覆。而後校長先生登場，我隨後登上前方的舞台，直至校長身前。校長先生將留學認定證書上的內容逐字朗讀一遍，而後雙手遞給了我。我謹慎地行了個禮，雙手將證書接下。

　　頒發證書、班導致詞、留學生致詞。以下是我那時的講稿，以段落為單位附上藍色的中文翻譯：

　みんなさん、こんにちは。台湾から来た留学生、江英齊です。

　お元気ですか。

　私は元気です。

　この前、台湾の政府は新型コロナウイルスに関する状況を鑑み、海外留学生の留学を中止することを決定しました。突然帰国して、皆に迷惑をかけてしまってごめんなさい。

　　大家好，我是來自台灣的留學生江英齊。

　　大家最近過得好嗎？

　　我過得很好。

　　先前由於受到新型冠狀病毒疫情的影響，日本台灣交流協會決定中止留學生們這次的留學計畫。突然的歸國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我很抱歉。

　台湾に戻る前に、私の大好きな英単語をプレゼントとして、みんなに贈りたいと思います。“Appreciate”という単語で、意味は四つあります。

　その一、人や物の良さが分かる。日本に来てから様々な人と触れ合いました。いつでも笑っている人、勉強に一生懸命な人、部活に一生懸命な人、何でも得意な人、面白い人、優しい人、可愛い人……。人は誰でも、それぞれの長所を持っていますから。私はそれをappreciateしていました。

　その二、価値が上がる。留学期間中の目標は、自分の価値を高めることでした。日本語をペラペラになりたいだけではない。成績を上げたいだけではない。トランペットを上手に吹きたいだけではない。人の価値とは、得たものではなく、与えたもので測られると思います。私はそれをappreciateしたいと思います。

　その三、理解する。昨日、藤井先生に「日本に来てから何を学んだか」と聞かれました。留学して、私が学んだことは、日本語習得だけではないと思います。日本に来る前、私は台湾で男子高校の特別クラスの生徒でした。クラスメイトは14人しかいませんでした。女子は言うまでもなく、男子の友達も少なかったです。ずっと一人で勉強して働いて、他の人と話し合うことが苦手でした。ですから、私は今回の留学で自分を変えたいと思いました。積極的に話せるようになりたい。異なる意見や考えに対して納得できるようになりたい。今の私は、それらをappreciateしましたか。

　その四、感謝する。今日わざわざ来ていただいて、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この半年間お世話になりました。出会えたことに、appreciateしています。

　　返回台灣之前，我想要把我最喜歡的英文單字，作為禮物送給大家。“Appreciate”，它有四個意思。

　　其一，賞識。來到日本後，我遇到了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人。笑臉常盈的人、認真學習的人、努力玩社團的人、甚麼都很厲害的人、有趣的人、溫柔的人、可愛的人……。人皆各有所長，為此，我賞識。

　　其二，升值。我這次留學的目標，就是想要提升自己的價值。但那不僅僅只是練成一口流利的日文，不僅僅只是提升自己的學業成績，也不僅僅只是把小號的吹奏技巧臻於完美而已。一個人的價值，並不在於他所擁有，而在於他所給予。因此，我想透過那樣，提升自己的價值。

　　其三，理解。昨天班級導師問我，來到日本之後，學到了甚麼？透過留學、我所學習到的，應該不只是日文能力而已吧。在來日本之前，我在台灣就讀的學校是男校的特殊班，同班同學只有十四位。女生自是不用說，就連男生的朋友，也稱不上是很多。時常一個人埋頭苦幹、獨自學習，總是不太擅長和他人交談。因此，我才想要透過這次的留學來改變自我。想要能夠積極地和別人說上話，想要能夠接納不同的意見或想法。現在的我對於這些，稱得上是理解了嗎？

　　其四，感謝。謝謝大家今天特地前來出席典禮，這半年間，承蒙大家的照顧了。能夠與大家相遇，我很感謝。

　インドの詩人であったタゴールは言いました。“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 ”。日本語に訳すと、「空に跡は残っていないけれども、私は確かに空を飛んでいた」という意味です。一緒に過ごした日々は私にとっての宝物ですから、一生忘れないように大切にします。

　　印度詩人泰戈爾曾說，“I leave no trace of wings in the air, but I am glad I have had my flight. ”，翻譯成中文的話，就是「天空中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但我已然飛過」的意思吧。這段共同度過的日子，於我而言如同寶物一般珍貴，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最後に、「さよなら」は言いません。代わりに「またね」と言わせてください。

　今までありがとう。日本に来て、本当によかったです。

　いつかまた笑って会いましょう。

　　最後，不說「さよなら」。取而代之，請說「またね」。

　　感謝各位至今為止的陪伴與照顧。來到日本，真的是太好了。

　　總有一天，微笑著再見面吧。

　お元気で。

　　請多保重。

　　致詞結束，典禮也隨之來到尾聲。下一個環節，是和一年七組的同學合照留影的時間。順帶一提，吹奏樂部的指導老師利用了這段時間，集合了一年七班之外的吹奏樂部部員，並向他們唸讀了我先前寫的春假作業，《蜜蜂與遠雷》的心得感想文。

　　全班合照、班上男生合照、以及班上女生加上我的合照結束後，便是班上的自由拍照時間。「英齊，拍照！」，好懷念的一句話。

　　還記得班上的鄰座嗎？一到自由拍照時間，她的兩個好友便來找我搭話，並在四人合照的時候，把鄰座擠到了我的身旁。「再近一點！」鄰座的好友不斷地這麼向我說道。太過青春。

　　當然，和一八零的合照也是不可或缺的。「我們來拍照吧！」我向一八零這麼說的同時，班上的男同學們便攢促相聚，原本兩人的合照瞬間變成了大雜燴。這樣也不錯。

　　班級合照時間後，我緊接著加入到吹奏樂部部員圍成的圓圈之中。此時部長宣布，英齊君送別會開始。

　　部長在大家面前送給了我她親手寫的卡片，接著我們雙雙致詞、表達感謝之意。而後的送禮時間，更是令我體驗到了受寵若驚的極致。每個樂器組別，都各自為我準備了餞別禮。我一一從各樂器組長的手中接下裝滿禮物的紙袋，無論說幾次謝謝，都感覺不足以回應大家對我的關愛。

　　「總有一天，要再次一起演奏！」送別會的最後，我以此作結。

　　我究竟何其有幸，才能享受著如此幸福的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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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奏樂部的送別會結束後，大家移動到了校門口處拍攝最後的合照。拍照結束後曲終人散，此時，我獨自往綾部的身邊走去。

　　綾部很快地有所察覺。「怎麼了嗎？」

　　我緩緩舉起我的右手，握拳，並伸出小拇指。「做約定。鋼琴聯彈。」

　　她二話不說，立刻也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勾住。「嗯，約定好了哦！」

　　嗯，約定好了。接下來就得努力了，日本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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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達日本、參與日台交流協會研習、初入寄宿家庭、踏入和光國際高中、成為一年七班的一員、加入吹奏樂部。

　　在學校的文化祭之中享受青春、在體育祭之中揮灑汗水、在學年考試之中拚盡全力、在百人一首大賽之中開外掛、在馬拉松大會之中突破自我、在日常生活之中證明自我。在吹奏樂部的男子祭之中綻放笑容、在重奏比賽之中奪得金賞、在獨奏比賽之中留下遺憾、在聖誕音樂會之中演奏solo、在TBS電視台之中登上live舞台。

　　川越、東京文京區、淺草、秩父、川越、川越。

　　第一次寫網誌、第一次和女高中生當同學、第一次切身體驗到日本管樂團的強大、第一次穿上繡有名字的體育服、第一次和女生去唱卡拉OK、第一次看到雪、第一次收到情人節巧克力、第一次手作巧克力、第一次成為典禮的主角、第一次勾手做約定、第一次知道「我們還會再見」這句話是多麼的感動人心。

　　我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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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各位讀者至今為止的支持，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就只是這樣的故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