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17 #5 如夢似幻
二零一九年九月二日。從這天開始,本網誌正式進入高中留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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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開學了。
清晨五點四十分,我只讓鬧鐘響了兩秒鐘。為自己繫上一個勻稱的溫莎結後,我滿懷期待地出門。現在時刻,六點十五分。
早上七點半,我踏入和光國際高中的校門。進入校舍前要換成室內鞋,身為留學生的我可以穿自己準備的乾淨運動鞋,其他同學則會穿著統一款式的運動鞋,一年級是綠色、二年級紅色、三年級則是藍色,顏色每年輪轉。
太早到校的我進入校舍後,便坐在教職員辦公室對面的空教室裡等待時間流逝。日本人似乎有個「提前五分鐘到」的傳統,下次應當注意不要太早抵達。
八點二十五分,我和另一位法國留學生在負責接待的老師的引領下,進入教職員辦公室,並向在座的教職員們發表簡單的自我介紹。問候完後,我與班級導師會面,他一邊和我說著中文、一邊帶我往班上走去。
八點三十五分,進班。就像日本漫畫中所看到的那樣,我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簡短地用日文做了自我介紹。我的座位是靠走道那排的最後一個位置,與我相鄰的三個座位都是女同學,在建中待久了,有點如夢似幻的感覺。
順帶一提,學校的師長們通常會稱呼我為「江君(こうくん,Kou-kun,姓氏是用日文唸法)」,女同學們會稱我為「英齊君(インチーくん,Inchi-kun,名字是用中文唸法,因為用日文唸法的話會很拗口)」,男同學們則直接叫我「英齊(インチー,Inchi)」。名字的唸法終究還是變成中文了,不過我很樂意被這麼稱呼。
再順帶一提,日本學生在上課前與下課後,會由同學下達口令,起身把椅子靠上後向老師敬禮。
一到下課時間,便有三名女同學來向我自我介紹。第一位向我搭話的同學叫做石川,其他同學的名字還在努力記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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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至十點。始業式。
始業式在體育館舉行。日本學校體育館的乾淨程度堪比加拿大路易斯湖的湖面。
學生們幾乎都在八點五十五分入座完畢。所謂「提前五分鐘」,實在精確。
順帶一提,日本學生在體育館就地的坐姿並不是盤腿坐,而是抱膝坐。
九點整,司儀老師在沒有用麥克風的情況下說了句「注意」。剎那間,全部一千餘名學生頓時鴉雀無聲,整座體育館順間只聽得到外頭的蟬鳴。我被這個瞬間震懾了數分鐘之久,在台灣待久了,實在無法想像集會前的整頓,竟可以如此迅速。所謂震耳欲聾的寂靜,當如是。
接著,始業式開始。今日第一位站上司令台的人竟然是我,受寵若驚。在一千多人面前致詞說話,這種感覺彷彿一個多月前才剛經歷過。
雖然這份自我介紹的講稿已練習許久,但我卻在致詞的結尾犯下意料之外的錯誤。我在說「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請多指教)」之前不小心先說了「以上です(以上)」。一說完「以上です」,台下的學生們便會鼓掌,よろしく一句只能默默消逝在如雷的掌聲中。下次務必留心。
說到鼓掌,日本和台灣在學校典禮上,使用到「鼓掌」的時機有很大的差異。在任何師長及同學致詞的前後,台灣學生都會用掌聲作為開場與結尾。但在日本,只有學生致詞、或是頒獎的場合上,才會聽見學生的掌聲。若是師長致詞,日本學生則會聽從司儀「気をつけ(注意,有時候需要立正)」、「礼(敬禮)」的口令執行動作,以此取代鼓掌的時機。
再言,日台舉行全校性集會的時機與流程也有所不同。台灣的學校時常會舉行朝會,而每逢集會,必定少不了唱國歌國旗歌的橋段。日本學校只有在運動會、始業式、畢業典禮等等重大場合,才偶爾會有全校性的集會,集會中大多也只會唱到校歌,更鮮少有升降旗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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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五十分左右,朝會結束。
下一次的集合是年級集會,十點鐘在五樓的大型教室。移動的路程中,石川再次向我搭話。
「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她首先說道,當然是用日文。
「ななみ。」石川是她的姓氏,我回答的是她的名字。
她先對我稱讚幾句記憶力很好之後,便用著「日式中文」次再次和我自我介紹。所謂日式中文,就是沒有捲舌音。日本人常喜歡用中文說「我是日本人」,只是他們大多會唸成「我係立本人」,頗為有趣。
十點鐘開始,老師們繼續說明新學期的注意事項,爾後則是服儀檢查。服儀檢查分成三個部分,頭髮、襪子、以及指甲。檢查的順序是依照班級排序的,我們班是八個班之中的第七班,因此會等上許久。
在等待的時候,我和周遭同班的七八位男同學交談甚歡,其中有一位同學,我姑且先稱呼他為「一八零」。一八零是所有話題的領導人物。簡單來說,他就是班上的開心果,如果用通訊軟體來形容的話,他大概就是男同學間的「共同好友」的感覺吧。標準的喜劇演員,一言一舉都吸引著他人的目光。這樣應該很累吧,但他似乎樂在其中。
我一直覺得這種人十分厲害。
男同學間的對話總是樸實無華而有趣。
「What day is your birthday?」一八零嘗試用英文問了我許多問題,這是其中之一。
「十月二十五日」我用日文回答。
「So after 2 month, it’s Christmas!」他成就了一個偉大的發現。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旁邊另一位男同學開始高歌一曲。
「Nice voice.」唱歌的同學曲畢後,自己說道。
「So your birthday is …… near to
Christmas!」一八零再次把氣氛嗨到最高點。其他同學跟著氣氛發出日式讚嘆聲並拍手叫好。
這樣的對話實在太過新潮,我還來不及跟上。
至於為什麼要稱呼他為一八零,只是因為他謊稱自己身高一八零,但其實大概只有一六零而已。雖然不是什麼經典的玩笑,但我認為以一八零這個名字來稱呼他,恰可反映出他為人的價值所在。Resp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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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十分,掃除時間。
「日本人最喜歡打掃!」這是一八零今天所說過的話之中,最不帶玩笑成分的一句話。
掃除時間安排在每天的放學後,此時所有同學會把自己的椅子搬到桌上,再把桌椅推到教室的前方或後方,接著前往自己分配到的打掃區域開始工作。每一位同學都會打掃。
我和一八零一起去電腦教室打掃。這間教室不大,但導師分配了四名男生和七名女生來清掃此室。男生負責打掃地板,女生負責清掃桌椅。使用的掃除工具也是別富趣味,女生會將寬膠帶纏在手掌上,有黏性的那面朝外,再用手去沾黏有灰塵的地方。男生則是用「叩嘍叩嘍(コロコロ)」滾黏地板。叩嘍叩嘍翻譯成中文的話,大概像是除塵滾輪的感覺吧。
打掃五分鐘不到,同學們便開始收工,準備回班上。
「這麼快?!」我有點兒驚訝,我以為會花上更多時間的。
「嗯,結束了。」男同學A說。
「因為每天都會打掃,所以不會花太多時間的。」男同學B說。
仔細一看,這教室還真是乾淨。日本人能快速打掃完畢而一塵不染,大概是因為同樣的動作從小練習到大,再加上每天每天的堅持,才能培育出日本獨有的匠人精神吧。如果我從現在開始,每天花五分鐘學習一項新技能,持之以恆的練習三年,大概也可以成就出一番事業也說不定。
掃除時間結束,大家把自己的桌椅復原後,今天便就此放學。才早上十一點半啊,好早。
從學校走到回程公車站的路上,我有點迷了路。在路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竟然有幾位不同班級的女同學前來關心狀況,並問候了幾句「大丈夫ですか(還好嗎)」、「気をつけてね(路上請小心)」。啊,如夢似幻的感覺再次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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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二天的早上前三節課是開學考試,在那之前有五分鐘的導師時間,每天第一節課之前都會有。
當天的導師時間時,班導發下了專屬於一年七班的週報。上面寫著「增加新同學!」,並印有我昨天寫在黑板上的名字的照片。又是這種感覺,如夢似幻。
每逢大型考試,同學們便需要移動桌椅,將座位依照座號的順序排列。我是班上的最後一號四十二號,所以會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
考試期間同學們要把書包和個人物品放到教室外的走廊,抽屜和桌面也需要清空,連鉛筆盒也不能留,只能在桌上放兩隻自動筆、一顆橡皮擦,頂多再多放一盒自動筆芯和一把尺。在這裡的考試連手寫題也是用自動鉛筆寫的。
日本的畫卡紙是橫向的,最左邊是年級、班級、座號,最上面需要手寫姓名和日期,剩下的空間印有總共一百題的畫記區域,每題設有零到九十個選項,選項劃記的圖案是寬扁的長方形。
第一科考英文,難度中間偏易。考卷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占比最重的閱讀測驗,第二部分是把日文翻成英文的選擇填空,最後一部分則是文法選擇題。閱讀測驗裡又包裝了許多題型,有需要填詞進文章裡的、有需要排列句子順序的、當然也有基本款的閱讀題組題。雖然整份考卷的字彙量大概只有台灣的國中程度,但裡頭還是藏有幾題具有鑑別度的題目。
第二科考國語(日文)。實話實說,我幾乎完全看不懂,遑論還有手寫題。不過我可沒有放棄,我還是耐心地一一閱讀題目,再竭盡所能地企圖回答。我是這一排座位的最後一位同學,因此收考卷的時候可以稍稍看到大家的答題狀況。我很清楚自己和他們之間有著偌大的實力差距。很久沒有這樣被慘電了,不過就是要這樣才會成長、才會變強吧。
第三科考數學,命題的範圍有根號的運算、一次不等式、二次函數、以及排列組合。總共二十五題,在台灣的頂尖學校待久了,寫過無數份變態級別的數學考卷,此時覺得這份試卷異常的可愛。
順帶一題,他們的數學考試也是用畫卡的。因為答案卡上只能畫零到九的數字以及正負號,所以題目上會標示出答案有幾位數,或是會告訴你根號、分子分母的相對位置等等,學生們只需將數字填入即可。
考完試後,我去了學校食堂吃飯。找到可以用五百日圓吃飽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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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後,班上三位吹奏樂部的女同學帶我前往社團練習室。這裡的吹奏樂部實在有趣,下次專文講述。
練習結束後,我發現班上的恰巧有一位同為吹奏樂部的同學要和我搭往同一個電車車站。那天晚上下著大雨,我罕見地坐在公車的雙人座上。
實在太過如夢似幻。我想,即便清晨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台灣家裡的床上,我也不會覺得意外吧。
大大特調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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